若今生遇到的生命難關,都是靈魂們在「生前會議」彼此同意的劇本安排?
若每個人都有可能成為自己的家人,這世界是否還會發生無差別殺人?
以上關於生命的提問,總會出現在梁淑淇的作品中。來自澳門的她,近日推出新作品《死啊,又不是第一次》,不僅曾多次榮獲澳門文學獎,也曾出版短篇小說集《雙十年華》和長篇小說《小心愛》、《我和我的》、《愛你愛我》和《陽光最是明媚》。
作品偏好使用非線性的多線敘事的梁淑淇,目前在鏡文學發表了三部作品:《無差別愛人》、《都是那些傳說》,以及最新作品為《死啊,又不是第一次》。本次很榮幸能與梁淑淇聊聊她的創作,以下為鏡文學與梁淑淇的筆訪整理。
鏡:您在創作過程中最享受的時刻是什麼?
我最享受構思小說的過程,將故事由零開始建構,在腦海裡一點一點拼湊著故事的碎片,直到形成一個宇宙。這階段的小說有著無限的可能性,可以變化出無數變奏,而我就在這些變奏中找出最完美的組合。
這過程可以碰撞出形形式式的火花,作者就是操控者,操縱著一個宇宙的誕生和運作,感覺自己就是力量的來源,而不是現實中的無力為力。
構思階段通常是純粹的快樂,可以天馬行空,可以隨心所欲,每一個點子都是從無到有,這個築構的過程十分有趣。一旦落實到寫作階段,便得面對許多限制和挑戰,譬如無法寫出預期的效果,或是寫下去才發現行不通,那時候便得一一克服過來,有點痛苦。
鏡:您是如何構思和發展角色的?
在構思小說的過程中,我通常只為主要角色設定最低限度的背景和特質,再任由角色自行發展,並不是我不負責任啊,而是因為小說人物會在構思階段不停跑進我的腦袋中,直接呈現一個又一個片段,甚至在我腦海中說出他們的對白,這時候我得立即將他們的對白記下來,否則他們會一直在我腦海中跑來跑去。
在構思階段,我經常換成小說人物的思考模式,在這個情景下,主角應該會這樣思考吧,然後浮現一段一段對話,構思小說的階段猶如被角色附身,在多個角色之間不停轉換。隨著情節發展,小說人物會自然展現更強烈的個性和特點,彷彿擁有了自己的生命,他們會活出自己的人生,而作者只是將他們的生命記錄下來。
鏡:您的靈感通常來自哪裡?
靈感一般來自生活,以前寫小說是要抒發內心的情感,將內心的憂鬱轉化為小說情節,再透過寫作寫下一個平行宇宙,讓自己在這個平行宇宙中得到療癒。
隨著生活變得順遂,內心的憂鬱慢慢消退,寫作不再單從內在出發,而是開始尋求與外在世界的連結。但凡在生活中讓我感觸的都可以化成寫作題材,譬如新聞報導、電影或小說情節,以致身邊朋友的故事。當然,我不會照搬這些故事,而是抓緊觸動我的感覺,再轉化為屬於自己的故事。
鏡:您是否有在創作過程中完全改變作品方向的經驗?
構思和寫作可以是徹底不同的兩回事,作者構思了一個情節,但到實際寫作時,人物可能有了自己的自由意志,最終扭轉了作者最初賦予他們的命運,例如在《無差別愛人》中,我本來安排古宇信和袁詩詩離婚收場,但因為寫作時袁詩詩說了一句計劃以外的對白,連我也嚇了一跳,最終朝這方向發展下去,讓他們有著自己追求的結局。
在寫作最新小說《死啊,又不是第一次》時,最初提交的大綱跟最終寫成的小說完全不同,這也是因為在寫作的過程中,發現原來的構思行不通,調整再調整之後變成徹底不同的版本。
鏡:您是否曾經根據夢境創作故事?
我幾乎每天都會做夢,有些夢境特別真實,甚至足以扭轉我的人生觀。我在《無差別愛人》中「The One」那一章,就是改編自我做過的一個夢。那一年我陷入憂鬱之中,覺得自己再也不會快樂起來,但是某天做了一個關於The One的夢,突然豁然開朗,明白到有些事情強求不得,隨著心態改變,我也漸漸走出陰霾。
那個夢我一直記憶猶新,所以在《無差別愛人》中寫到主角要走出陰霾時便借用了這個夢境。
鏡:您是否有固定的寫作時間表或習慣?
我本身有正職,只能利用下班後的時間寫作,一般回家後還有一些雜務需要處理,真正能靜下來的時間大概是晚上9點至12點這個時段,這三小時我並非全程寫作,偶然也需要給自己一點娛樂。要趕小說時會堅持天天寫作,哪怕是一點點也好,維持寫作的手感和熱度。周末或假期時寫作的時間會長一點,但也很隨意,視乎當時的狀態而定。
鏡:您在寫作期間最常用的自我激勵技巧是什麼?
為了激勵自己寫作,我經常對自己說:「快點寫完今天的寫作量,便可以盡情享受囉。」我喜歡的事就是寫作、閱讀和看電影,當寫作成為每天的任務,便以閱讀和觀看電影作為獎勵,鼓勵自己快快寫完每天的寫作量。
我通常會在開始一篇小說時訂下時間表,譬如我要寫十二萬字的小說,預期六個月寫完,即每個月要寫二萬字,每天平均寫六百六十六字。訂下這個計劃後,便每天堅持最少寫六百六十六字,即使不在狀態也堅持完成這個字數,寫夠字數便停下來看齣電影獎勵自己。狀態好的時候可以寫多於預定字數,意味著翌日可以放輕鬆,總之維持每個月達標就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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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淑淇,定居於澳門,曾多次榮獲澳門文學獎,曾出版短篇小說集《雙十年華》和長篇小說《小心愛》、《我和我的》、《愛你愛我》和《陽光最是明媚》。作品偏好使用非線性的多線敘事。2013年,短篇小說《等》由香港導演鄭思傑改編成電影,由陳冠希、王敏奕主演。鏡文學合作作品有《無差別愛人》、《都是那些傳說》,最新作品為《死啊,又不是第一次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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