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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寫作遇到困難,我會喝一小杯威士忌——訪 《劇情需要你們去死》作者寂然

鏡文學
2024-07-19

寂然,在澳門生活的文字工作者,結集出版的作品包括小說集《有發生過》、《月黑風高》、《撫摸》、《救命》,散文集《青春殘酷物語》、《閱讀,無以名狀》等。日前於鏡文學連載小說《劇情需要你們去死》,深獲讀者的喜愛,本次很榮幸能與寂然聊聊他的創作,以下為鏡文學與寂然的筆訪整理。



鏡:您在創作過程中最享受的時刻是什麼?

未動筆的階段,剛剛想到一個可行的題材,然後在腦中想像人物的性格、主要的情節、伏筆的安排⋯⋯我經常會把小說想像得曲折動人,而且是想清楚全局才開始寫作,動筆之前的一切想像都會很美好,也是我最享受的時刻。不過之後就真的要面對很多問題,也會慢慢發現自己和故事的局限,這段時期我會視為一種按計劃執行的勞動,就像任何工作一樣,能夠平安度過已經很感恩,絕對說不上是享受。

鏡:您是否有特定的寫作環境或習慣?

寫作主要在自己的書房進行,最好能保持安靜,不想聽到太多雜音。我喜歡一鼓作氣地寫,以前會一口氣寫很長(例如一萬字)才肯停下來,年紀越大就要應付越多雜事,只能把目標設定得短一點(例如每次寫八百至一千字),但真的很怕被打斷,因為我一旦開始寫就會集中精神在這件事情上,難以分心處理其他事情。

鏡:您是否有在創作過程中完全改變作品方向的經驗?

以往我在澳門嘗試過一些小說實驗,把意識流小說、後設小說,還有各種有別於傳統的敘事方式亂玩一通,總之力求變化多端,常常引起評論家的注意。年輕時不知天高地厚,故作高深也只為了顯得與別不同。近年我不但盡量在作品中表現得平易近人,還刻意擺脫昔日寫文藝小說的套路與腔調,努力寫得像大眾小說,目前在《鏡文學》連戴的《劇情需要你們去死》就是最徹底的一次改變,我忘記了昔日的自己,快快樂樂的以自己的小說往群眾中去。

鏡:您如何克服創作時的靈感枯竭?

我不是天才型作者,所以不相信有靈感這回事。我認為閱讀與觀察是創作者的基本功,不寫作的時光我總是用功閱讀各種雜書,也會認真留意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,例如在公車上遇上一對情侶,我就會從衣著、舉止、談話內容分析兩人的性格特徵和家庭背景,甚至自行創作屬於他們的故事情節,這種奇怪的想像不知不覺就會成為我的腹稿,有需要的時候我就會把這些秘而不宣的東西召喚出來,那是日積月累的功夫,應該不算是靈感吧。

鏡:您如何描述自己的寫作風格?

張堂錡教授在其著作《邊緣的豐饒:澳門現代文學的歷史嬗變與審美建構》對我的作品有以下描述:「在澳門新生代小說家中,寂然最勤於探索敘事技巧,對西方現代派敘事技巧的嫻熟,使他的作品呈現鮮明的先鋒性。」張教授的描述非常準確,那是我以前展現的狀態,不過在疫情之後,我對文學與生活都有了新的追求,出現在《鏡文學》的寂然,是一個沒有任何企圖,只想寫出好故事讓自己開心的傢伙。


鏡:您在寫作中最重視的元素是什麼?

我和內子評價他人的小說時,往往形容某本書是unputdownable,意即非常好看、愛不釋手、欲罷不能。以前我相信文以載道,又有一段時間曾認為小說可以記載歷史,現在的想法比較簡單,我只重視自己的小說是否好讀耐讀,有沒有可能成為unputdownable 。

鏡:如果您可以和書中的一個角色共進晚餐,您會選擇誰?

在《劇情需要你們去死》的所有角色中,最重要的一位必然是男主角杜心銘,他的命運非常悲慘,前半生更曾經歷重大轉折,令他變成黑暗賭城中最心狠手辣的人物,如果能與他共進晚餐,我會乘機向他打聽幾宗令人百思不解的懸案,看看某些人士的神秘失蹤和個別勢力的灰飛煙滅跟他有沒有關係。


鏡:您在寫作期間最常用的自我激勵技巧是什麼?

如果寫作時遇上困難,我會喝一小杯威士忌,停下來,想清楚,再把故事寫出來。如果寫得很順利就會看一部電影作為獎勵。喝酒壯膽和看電影休息都有助自己放鬆,我覺得這種狀態有助堅持寫作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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翻閱歷史,關於「黃阿祿嫂」的紀錄,基本上一片空白。即便,她曾經是個堂堂艋舺首富,然在清末的台灣,充其量就是個「嫂」爾爾。雖說如此,小說家陳瑤華見狀,卻興奮了起來——特別是她進一步了解,所謂黃阿祿嫂,還是個三房之妾,上有正宮與二房,而此三房共育有七子,七子都是黃阿祿嫂一人所生。雖然如此,黃阿祿嫂最終也沒在黃家族譜留名。 「可是啊,黃家的人都記得這號人物。這很奇怪,所有文獻資料都找不到,可是她卻活在後代每個人的記憶裡。」陳瑤華說。此人此事,越是爬梳,越像傳說。陳瑤華動心起念,決定抓著僅僅兩成的事實,自行補上八成的空白,甚至給這黃阿祿嫂起了三個名字:她是漂洋過海抵達台灣的吳帆、她是走入妓院的杏芳、她是擔起一家重業的黃阿祿嫂,這三個她都是同一個人。此書名為《破浪:艋舺女首富黃阿祿嫂傳奇》(以下簡稱《破浪》),主角於書中一再自陳:「我不會被忘記的。」 是啊,只要這世界上還有小說,她就不會被忘記。 ▲ 陳瑤華面對的第一道浪,恐怕就是自己童年以來的成長經驗。 年少寫熱辣的性,到了《破浪》反把衣服穿上作家陳瑤華寫作長篇小說《破浪》,故事指向艋舺女首富黃阿祿嫂,清末時的台灣,對單打獨鬥的女子來說固然是場大浪。 然而,陳瑤華面對的第一道浪,恐怕就是自己童年以來的成長經驗。她形容自己幼時叛逆,對於所有「理應如此」的規則都覺得「不應如此」,小事例如女孩子應懂事有禮,大事例如成家立業。她回憶:「她們覺得應該要做的那些事情,我都覺得我做不到。」 關於女性經驗,有段記憶陳瑤華特別深刻,「小學五年級的時候,高雄文化中心圖書館剛剛開幕,有段時間人潮很多,某日我去那裡借書的時候,發現自己被摸了一下屁股,那種感覺我至今還是揮之不去。」陳瑤華的父母都是教育工作者,也會給女孩子諸多規定,例如太晚不能出門,太危險的地方不能前往,但是「我去的地方是圖書館欸?如果去圖書館都會碰到這種事情,那女生還可以去哪裡?」她問。 說起這些,不是因為她怕,更多是因為她不以為然。她甚至沒有被年幼偶發的性騷擾嚇到,反而更像衝破那道大浪,勇往直「寫」,又說:「可能是因為這個樣子,我唯一覺得自由的時候就是寫小說吧?我小學的時候就在寫,寫的小說也是各種公主故事,卻不是那種傳統的公主樣貌,而是她們想盡辦法用自己的外在去吸引人,包含各式各樣的性吸引力的描述……。」 別人覺得的禁忌,她越要衝撞。日後包含她獲得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的〈藍色玩具店〉,或者入選九歌年度小說選的作品〈橡皮靈魂〉,內容皆大膽如斯。陳瑤華說:「不管主題怎麼變,我的小說都會有個共通點:主角身在傳統中,明明受到框架的限制,又渴望做她自己。」 正因如此,到了《破浪》,她什麼腥羶色都不寫,甚至連感情愛慕之羈絆,都是輕輕帶過。雖然如此,我們也不該意外——這個世代,情色已經成為一種常態,各種性的探索已然綻放,那麼「不寫性」,反而成為陳瑤華所面對的全新大浪。 這一次,陳瑤華的小說不淫不亂、甚至不挑逗,卻還是能激起讀者的爽感與激動。 不只是慾望,寫出另一種情感羈絆要繞過性與愛來寫《破浪》,這其實不是件容易的事。首先,一家之主黃阿祿其實發跡於妓院、擔任保鑣,接著才輾轉與主角吳帆相遇。吳帆一路從妓院丫環升格到黃阿祿之妾,還一口氣生了七子,其中的慾望之筆,其實大有陳瑤華能夠發揮之處。可是她不要。「吳帆跟黃阿祿的感情,我覺得是滿理想化的狀態。」陳瑤華說,在小說中,她刻意安排吳帆出入聲色場所,卻做一個寧可做勞力活,也懶於經營自己性魅力的女子。這樣的女孩子,經常為人所嫌棄,她粗枝大葉,卻早早就展現商業頭腦與仁者之心。而追根究柢,真正不帶著有色眼光、能與之平起平坐之人,竟也是她的丈夫黃阿祿。在陳瑤華筆下,黃阿祿好為人師,且不因吳帆的性別而有所嘲諷,他兩人在討論帳本的時候,正宮或者二房完全搭不上腔,陳瑤華解釋:「這時候,才真正是他們的兩人世界。我覺得這對我來說是最理想的夫妻狀態,兩人之間的交流不只是兩性議題,也可以是朋友,是夥伴,是革命情感的關係。我認為這兩人之間不只有愛情,還是一種知己的關係。」陳瑤華賦予角色這樣的信念,其實也是把一點點的自己給寫進去。無論性是否介入,她的女性角色總是生猛有力,「我覺得女生是可以勇敢面對各種挑釁的,你看吳帆,在丈夫過世以後知道自己要承擔家業才養得起孩子,當時所有長輩都瞧不起她,我在寫那段落的時候其實頭皮發麻,覺得自己太殘忍。如果是我碰到這種狀況的話,大概會縮回去吧?」她說自己在現實生活中,也會生出各式各樣的恐懼與膽怯,但創作小說的勇敢好像在停筆以後,也會回游進她的性格裡。因此創作之餘,她嘗試獨旅,嘗試走向不同的小說題材,嘗試與世界展開更多的交流與對話。 在成為小說家以前,她只有自己一個人,但在創作故事以後,她心中的每一個角色,都像是為她的心增添更多的重量。 ▲ 陳瑤華認為,一個沒有人看的文體,對她來說就是死掉的文體,不希望自己的小說變成那樣。 光禿禿的敘事,原來行得通所以說,陳瑤華一直都是想要當作家的。只是有段時間,她不曉得自己能夠成為哪一種作家。 迷惘時刻,她依循的是體制內的路徑,念過台大中文系、清華中文研究所,似乎是走在一條穩穩的道路上,反覆尋思創作的方法,只是尚未得到清楚的解答。一直到朋友的一句話讓她重新思考創作的可能性。 「我因為生小孩的關係,身邊有很多『媽媽友』,其中一個朋友知道我在寫小說,就買了一本書來讀,讀完以後告訴我:『裡面每一個字我都認識,但是完全不知道在寫什麼。』」 陳瑤華說,過去學院的創作思路,多半是以綿密、偏門的生字為要,如此形塑出「純文學」的質地,「那個年代,總是會覺得這樣的文字才是文學,我們要脫俗,要跟現實保持距離。可是,一個沒有人看的文體,對我來說就是死掉的文體,我不希望小說變成那樣。」 她的文風就在那之後開始逐漸轉換,盡可能省去修辭與形容,陳瑤華在實驗一種「光禿禿」的寫作方式。她形容:「很像是女生的妝一樣,最高明的妝就是偽素顏,看起來非常乾淨好像沒有上妝一樣,沒有人知道你為此下了多少功夫。我希望文字也是這樣,很多句子看起來好像是不經意處理,卻非常耐看。」 《破浪》就是如此。 一本根據歷史人物為原型的作品,聽起來意義深遠、厚重華麗,卻不知翻讀開來,更清新得像是陽光之下的溪流,潺潺爬過石頭顯得晶瑩剔透,易讀性極高,處理對話的功力了得,陳瑤華在對話之間藏著細密的針,也藏著更細緻的情感,讓人讀了時而刺痛、時而心動,她說:「如果沒有辦法讀小說得到最單純的快樂與滿足,我會不知道小說是做什麼用的?所謂的藝術,難道就是一般人無法看的東西嗎?我相信小說是能夠承載高度的娛樂性,充滿想像的色彩的!」 既然如此,那麼寫作者的風格也不必侷限於文字的雕琢了。這幾年的陳瑤華像是過著減法生活,先是減去修辭,接著減去用字的力氣,她說:「像是我在看瑪格莉特.愛特伍或者是艾莉絲.孟若的作品,她們的文字都是簡簡單單,但故事本身就很有力量。」 黃阿祿嫂的「真名」在多年前已被埋藏在歷史的浪花之中,此刻,重新於《破浪》裡誕生。陳瑤華在一路的減法拼湊出黃阿祿嫂的故事,也將部分的自己融合其中,與之一同生,一同死,一同讓一個女子發出自己的聲音。 那是她留下的足跡,也是她活過的證據。 ▲ 左為《破浪:艋舺女首富黃阿祿嫂傳奇》作者陳瑤華,右為本文撰稿人、作家郝妮爾。 撰文  郝妮爾  ◆  攝影  桑杉學  ◆  場地  郭怡美書店  ◆  責編  林潔珊  
激勵自己的方式,就是「再寫一百字」——訪《說話課》作者吳億偉
在末日毀滅氛圍籠罩下,生活和「什麼事發生在你身上」無關,而是和「你如何選擇去面對發生在你身上的事」有關。近日交出懸疑恐怖類型小說《說話課》的吳億偉,擅長結合民俗與奇幻元素書寫故事。當科技廠內出現「科技靈媒」的存在,默默解決傳統工程師與一般道士乩身無法解決的問題,科學/理性與民俗/感性是否不再是二元對立?本次很榮幸能與吳億偉聊聊他的創作,以下為鏡文學與吳億偉的筆訪整理。鏡:您在創作過程中最享受的時刻是什麼?發現轉折。故事的組成在於曲曲折折的情節,又或是每個畫面塑造與背後的涵義為何,這些故事的單元,或長或短,或大或小,都讓創作者絞盡腦汁,只為求得一個好轉折,想上好幾天也有可能,但這也是創作最享受的時候。創作是無形的引力,不是把路修直,而是讓你看到那個轉折,是美麗的弧度,抑或驚險的角度,就在這樣貼地的轉彎裡,轉折的出現令人歡喜。 鏡:在您的作品中,有沒有反映自身經歷的角色或情節?最近發表的《說話課》,就是反映我疫情時期生活所感所思。從2019開始,全世界都陷入Covid-19的恐慌中,最古老對瘟疫的恐懼似乎席捲而來。然而,在現代社會,那種黑死病一片死亡的場景不再出現在街頭,對於疾病的恐慌來自於網路與螢幕,每個人戴著口罩出門,將世界活成一個大病院。這樣的恐懼對於現代人來說,卻過於熟悉,恐怖來自於網路二十年前早已在書寫裡,現在的恐怖形式,是什麼呢?疫情這四年,我的生活簡單而封閉,不必出門的日子裡,我每天打開的門,是手機上的APP,那一個小方塊,像通道,是空間,是日常,辦理所有事情,只要點上一個方塊,就能完成。每每看到下載的APP在手機螢幕慢慢成形,不知道開啟的是什麼門,引來的是什麼事情。如果陰陽之間有連結,這個抽象摸不著邊的圖示,會不會成為新的恐怖形式,入侵每個人的日常呢?這部小說,聚焦的不是傳染病的焦慮,而是在疫情的影響下,依賴的生活模式帶來的恐懼隙縫。那往往是科技的,以方便換取的。比如,因疫情而重度依賴的外送APP,或是新生的社交軟體,慢慢成為日常一環。尤其是後者,在疫情高峰時,Clubhouse每天卻聚集了一群群人,認識或是陌生的,療癒不能群聚的遺憾。那背後反映現代人的疏離卻又渴望群聚的矛盾情緒,因為疫情,人群上不了街,全都上了APP裡去。聲音裡,虛擬的群眾裡,真實與鬼魅難以區分,界線模糊。 鏡:您如何克服創作時的靈感枯竭?基本上我不相信靈感。很多人期待一點靈光推著創作,但我比較相信許多前輩作家所說的,靈感就是每天固定一段時間,坐在桌子前,提筆、打開電腦,想到什麼都寫進什麼,沒有邏輯,沒有原因,沒有滿意,也沒有定論,那當下能想到的,全部交出來。或許,我們也可以這麼想,這就是克服靈感枯竭的一種方法,不讓枯竭發生。把寫作成為一項每日從事一段時間的活動,如吃飯、運動,不給靈感特別優越的地位,讓它也接地氣般的生活著,自在的被領取與拋棄。我相信完成的文字藏著更大的寶藏,那是比靈感更重要的東西。 鏡:您如何決定哪些創意值得發展成完整的作品?每每看完一本書,一部電影任何的藝術創作,除了找出其中的優點,另外重要的是要找出其中的遺憾,這是寫作者可以見縫插針、趁虛而入的境地。這樣說來感覺有些偷偷摸摸,但每個作品都是完整的堡壘,在自己的邏輯裡成天成地,但身為另一個創作者,總得不信天也不信地,如盤古一般,再開闢一個自己的天地,能再寬一點,再廣一點就好。那可以寬、可以廣的量度,就是作家還能夠發展的空間,也是藝術上的突破。這突破包括找到更好的文字來描述、更具創意的故事走向、可能是商業的為求更多的讀者。這些寬與廣來自於作家敏銳的觀察感受,最終成就出下一個作品。 鏡:您認為一部作品成功的關鍵因素是什麼?我覺得作品的成功因素有很多,其中一種就在開始已跟你說的遊戲規則,等於透露了故事邏輯,但最後還是給你警惕與驚喜,像《魷魚遊戲》。《魷魚遊戲》當紅時,朋友傳訊息來問,你不覺得《魷魚遊戲》很殘忍嗎?看不太下去。然後我們的共識是,這種殘忍太過真實。喪屍片還看得自在。我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,是在二十年前金馬影展看《大逃殺》時,因為太過血腥,只能播午夜場,還一票難求。我跟著搶票,從來沒想到最後竟然跟整個電影院的人,在午夜裡一起倒數著死亡人數。這是一開始就知道角色必須死亡的電影。他們的死亡是故事的情節,推著死亡的結束。但看這個有什麼意義呢?如果電影為了展現各種死亡,一群高中生,一群為現實所逼的人,然後你不害我,我卻害你地繼續。沒有《絕命終結站》、《奪魂鋸》那種刻意地設計死亡的繁複與精緻。在螢幕前的我們,到底在看什麼?一場遊戲,對,就是一場遊戲。認真你就輸了!這類型的電影或是故事,最吸引人也最讓人不安的,就是早就跟你說是一場遊戲了,不要認真卻又認真。遊戲的目的不是樂趣,而是規則,規則越是簡單,遊戲越是複雜,因為有太多空白,要由遊戲者本身來填補,填補的往往是遊戲者的命,那是他們最後的本,用這樣的本還給遊戲。從現實世界到遊戲的世界,這些人不過從一個規則又跳到另一個規則,想藉由另一個規則,打破另一個規則,然後活在規則之上。但這些人在現實世界裡,就是被規則玩垮的人,所有的框框條條恰恰好扣在他們頭上。贏不了,只能插賭另一個世界。死亡不可怕,可怕的是,死亡之前你要做選擇。選擇太真實,沒玩遊戲的人也覺得累。深信不移的信念,幾個簡單的規則,就翻轉變動。是世界被遊戲玩了,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。  鏡:您最近讀過的最「有感」的書是?之前讀完韓國作家全建宇《我是恐怖小說家》(大塊,2022),覺得他也是同道中人。在書裡他特別說到恐怖小說/片的恐懼教他什麼是放鬆。這樣的放鬆說的不只是故事,更是現實世界裡掙脫出來。我與全建宇年紀相仿,這本書讓我驚訝的是,原來七〇年代末出生韓國與台灣的孩子,受到的「恐怖教養」是如此雷同。他提到成長時看的民間社會傳奇節目,還有《世界的不可思議》這類書籍,傑森與佛萊迪,七夜怪談,咒怨,貴志祐介的小說,還有許多無法偵破的懸案(如韓國大邱青蛙少年失蹤案),都是一代人恐懼養成的來源。小時候台灣舊書店販賣很多如《世界的不可思議》之類的書,《寰瀛蒐奇》應該是最紅的,一翻開裡面的世界怪多於奇,不太可愛。我記得在親戚家翻過一本類似的尋奇書,裡面刊載世界鬼怪照,還有血淋淋的鬼吃人照,文字說鬼怪到處吃人。日本女鬼脖子都要伸出照片來了,堪稱童年最佳陰影。《我是恐怖小說家》最好看的是全建宇的人生故事。貧窮與生活壓力交錯,虛構與真實的恐懼分不清,那些活生生如《魷魚遊戲》經歷讀來精彩(比如他自行應徵屍體擦拭員),親自感受起來一點也不精彩。但就是要度過這些,才能真切說出「生命中的恐怖也是你的指南針」、「人必須面對內心的恐怖,才能感受戰勝恐懼的快樂」這樣的話。他說到恐怖小說這類型,在韓國文學裡是邊緣的邊緣,沒有人會認真去討論。這幾年韓國恐怖小說的市場萎縮,許多恐怖小說家也得轉型去寫其他故事。但他還想繼續堅持。  鏡:您在寫作期間最常用的自我激勵技巧是什麼?我很佩服職業作家,可以每天固定寫上幾千字,甚至對有些作家來說,幾千字只是暖身,是開啟文字創作前的前奏。開啟電腦,文字不是打進去的,而是從白紙浮出來的。我寫作時最常要應付的,是自我懷疑,每一字每一句浮出來了,但我總疑惑地看著他們,這是你該出現的位置嗎?因此,防止自己的性格把這些好不容易出現的文字趕回去,我自我激勵的技巧非常實際,就是「再寫一百字」、「再寫一百字」,每當我懷疑眼前的文字時,我就會不斷提醒自己,「再寫一百字」,「再寫一百字」,直到無法不去處理滿滿對於自身的疑惑時,就會停筆,讓文字在白紙上歇息紮根,也許過了一會,我就會接受他們的存在了。 🔶 吳億偉,德國海德堡大學跨文化研究所暨漢學系博士。曾為中央研究院近史所博士培育人員,美國德州大學奧斯汀分校亞洲研究所訪問學者,並於清華大學中文系與寫作中心開設文學創作課程。曾獲時報文學獎、聯合報文學獎、林榮三文學獎、時報開卷好書獎,入圍金鼎獎與台灣文學金典獎,連續兩年入圍臺北國際書展書展大獎決選。出版短篇小說集《芭樂人生》,散文集《努力工作:我的家族勞動紀事》、《機車生活》、《我的不是我的》。 推薦閱讀|《說話課》外送員李齊軒在忙碌的工作途中,熱門App說話課自動下載,卻引發一連串怪事降臨。失聯多年,當年一起參與高中說話課的同學,吳昕、莫佳美循線上門,眾人聯手合作,企圖解開詛咒的源頭。隨著調查,眾人發現這款熱門App充滿怨念,啟動驅魔儀式。但驅魔儀式也意外引爆了彼此內心最不可告人的驚人祕密。李齊軒面臨解開App背後真相,將失去朋友與迷失自我的雙重難題下,又該如何抉擇? 推薦閱讀|《真情實境秀》原以為只是單純的競賽,卻成為了殘忍真實的殊死戰。熱門時境節目「真情實境秀」第五季即將開拍,找來前四季的優勝者策劃為全明星賽替節目造大聲勢。然而節目開拍前,贊助方柯承恩莫名受困於一間密室,被迫與前四季獲勝者朱天貴、卓春嬌、林智美、徐冬川一起闖關。昔日看似好玩歡樂的實境秀,一夕之間變了調。
靈感是透過不斷思考,碰撞出一點星火——訪《特殊案件事務所:謎蹤》作者狐想
鏡:如果您能選擇一個超能力來幫助您寫作,那會是什麼?寫作時,我的腦袋裡往往已經勾勒好下一章節的情節與動作,但要轉換成文字時,總是不如腦海裡那般的流暢。若我有個能將所想的劇情,完美轉換成文字的超能力,那麼,寫作會變得輕鬆,靈感也能隨想隨記,如此一來,自然沒有所謂的集中力不足或是懶惰病發作的問題,只要專注在故事內容的創作就好,無需再為用字遣詞而傷腦筋了。 鏡:您在寫作時喜歡獨處還是喜歡有人陪伴?獨處,旁邊有人的話,容易因為對方的動作或是聲音而分心。那聽音樂放鬆,培養思緒行不行,唉,不行,無論音樂屬於何種類型,我不是聞樂起舞,就是跟著唱和,再不然也會陷入音樂之中,轉換成欣賞模式,即便音樂停止,情緒也難立刻回復,得讓心情平靜一陣子後,才能回到寫作上頭。當然,環境的背景音響不在此限,除非隔壁鄰居在鑽牆裝修,或是外頭在挖地施工,那只能無奈收工,直到因素消除。 鏡:您是否有特定的飲食習慣或零食選擇來幫助您集中精神?我通常是慢慢地喝完一杯咖啡後,才會打開word檔,然後閱讀一段之前寫的內容,藉此來讓自己逐步進入集中狀態。不過這個方法並非每次順利,有時因為心事繁多或是精神狀況不佳時,心便會靜不下來,怎樣都無法融入故事。這時,我會打開零食櫃,吃點堅果、巧克力或是來塊小蛋糕調整一下,之後再來試試,若依舊不行,那就跳過,隔天再來。 鏡:您的靈感通常來自哪裡?我是一個只要睡覺就一定會做夢的人,就連清醒時,腦袋也不得閒,時常東想西想,所以當進入小說內容的撰構時期時,這個狀況會變得更加嚴重,無論是走路、盥洗、或是購物,甚至睡前,腦袋時時都在運轉思考,直到初步的輪廓出現後,現象才會緩和。若由此來看,我的靈感該是透過不斷的思考,碰撞出一點火星後,便會開始著手故事,然後在寫作的過程中,依舊持續運轉腦力,讓這點火苗越燒越旺,直到完工。所以朋友都說我腦神經過勞,小心以後衰弱啊。 鏡:您是否遇到過寫作障礙?您是如何克服它們的?當然有囉!寫作遇到障礙時,我會先停下,然後反覆地讀著剛才所寫的部分,看看會不會讀著讀著就跨過了檻。要是不行,我會在家裡到處來回走動個好幾分鐘,讓思緒沉澱一下,通常這樣之後會好很多。若還是不行,我會跳出檔案,直接打個遊戲轉換思緒,這樣的效果還不錯,只是這個方法有個副作用,那就是自制力不佳的話,容易沉迷到忘了時間。而我算是中間值,會再拖拉一陣之後停止遊戲,等到重啟寫作時,時間往往去了大半,就算之後寫得再順,也會因為後續的行程安排而不得不中止寫作,所以我會盡量避免動用此法,以免玩遊戲的時間比寫作的時間多,本末倒置了。 鏡:您是否有在創作過程中完全改變作品方向的經驗?目前為止沒有,除非仍處於腦中構思階段。若是故事已經寫了開頭,那代表我已確定要寫的題材,所以會一直寫到完成,不會突然變更到另外一個方向。比如說,原本打算寫著些純粹的詭異類型,結果卻加入大部分談情說愛的元素,這對我來說,不如單獨寫個有關愛情的故事,也好過在原本的故事裡添加。不過,在故事進展的過程中,倒是常常出現與原先的構思的情節不同,所以故事會如何發展,有時還真說不準呢。在寫作時期裡,我遇過不少次躺在床上閉眼要睡時,平靜的思緒會忽然活絡起來,接著,腦袋裡就會跳出一些針對近期所寫內容的修改意見,之後,便會展開腦內激戰,直到一方勝出才會停止。哈,有時往玄了想,難道是主角們對於情節感到不滿,所以藉機來向我提出建議? 鏡:您是否曾經根據夢境創作故事?想過,但還是沒有。雖然每晚都在作夢,但夢境總是紛亂無章,且隔天清醒後,內容會變得支離破碎,若要作為故事發展,工程絕不亞於全新構思,而且題材不見得會是自己的喜好。當然,也有夢境清晰的時刻出現,那就是惡夢驚醒,嚇到心悸時,若是趁著記憶猶新時,立刻記錄下來,或許是個可以發展的題材,只是如此一來,只能與失眠攜手到天亮,隔天的精神鐵定糟糕,不僅影響做事,連寫作都有困難,所以睡覺才是首要,只不過睡醒後,新的夢境壓過舊的,剩下的又是一團模糊的記憶,自然也就放棄以夢境創作故事。 鏡:您是否有固定的休息或休閒時間來平衡寫作的壓力?有,寫作放在平日,所以週六週日還有國定假日時,我不寫作,雖說每天騰出一些時間寫作的話,進度較好,但會有種每天都在壓榨腦力,無法放鬆的感覺,況且,我有個小毛病,每當寫作時,總會習慣性抓頭髮,要是天天寫天天抓,我怕掉得太快太多啊,呵呵。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壓力的問題,若是不安排休息,到時累積的壓力會在某一天爆發,然後耍起性子,直接休息十天半個月,等到壓力釋放完畢後,才會拖拖拉拉,緩慢地恢復寫作動力。還有一點,假日時,家人都在,熱鬧自然就多,分心便會無時無刻地發生,想當然爾,這樣的條件下,我很難集中精神,所以順理成章,假日就是休息日啦。 🔶  推薦閱讀|《特殊案件事務所:謎蹤》城市裡一道神祕閃光,讓十四名被害者離奇失蹤,警方耗費多時卻尋人未果,束手無策下,只好委託專辦離奇案件的偵探秦浩文展開調查。有了怪咖醫學天才歐陽夜,以及機器製造專家周宇韓的幫助,秦浩文循線推理出十四名被害者的共同點,卻發現背後的陰謀和代價,遠遠超過眾人想像。面對真正的主謀者,秦浩文只能賭上自身性命,他是否能阻止悲劇再次發生? 推薦閱讀|《特殊案件事務所:奇珠》全球各地發生大規模群眾無預警發狂事件,原因竟是一顆看似普通的圓珠,甚至讓怪咖醫學天才歐陽夜陷入險境。為了幫助好友擺脫折磨,「特殊案件事務所」再次開張,偵探秦浩文決心追查幕後黑手,但想要阻止這一切,他或許得付出生命的代價。推薦閱讀|《特殊案件事務所:詭戒》國際特密組織的列管品與兩顆珠子遭到竊取後,竟無人知曉偷竊者的身分!特殊案件事務所的秦浩文接下委託,不料卻因一只不起眼的戒指陷入困境,最後經過層層的撥繭才發現,原來這三樣詭異之物皆來自於同一個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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